萝卜，是度荒年之物，还是款待宾客的富贵佳肴？

入冬，就是吃萝卜的好时节。俗话说，“冬吃萝卜夏吃姜，不用神医开药方。”


萝卜开会，群英荟萃。萝卜的做法太多了！萝卜汤，萝卜包子，萝卜饺子，萝卜丸子，萝卜饼，炖萝卜，火锅煮萝卜，萝卜咸菜，萝卜丝，萝卜片，萝卜块……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更是将其推到了很高的境地，“根、叶可生可熟，可菹可酱，可豉可醋，可糖可腊，可饭，乃蔬菜中之最有利益者。”




1


远在福建的朋友跟我说，“呀，今天逛菜市场，发现了你家乡的萝卜呢！青色的，脆脆的，像水果一样。”对，这就是著名的潍县萝卜，所谓“萝卜赛梨”，个人以为天下最好吃的萝卜，即是此物。


潍县萝卜是生长在白浪河及虞河两岸，这里的土壤为轻粘壤土，水土好，利于萝卜种植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指出，“大抵生沙壤者脆而甘，生瘠地者坚而辣。”可谓一语中的。我们当地人总说，“烟台苹果莱阳梨，不如潍县的萝卜皮。”

春天的潍坊，白浪河两岸柳树发芽，春风和煦的日子，满天飞的都是风筝。秋冬的季节，落叶萧萧过后，大地一片岑寂，人们的桌上总少不了一道萝卜菜。哪怕简单的一盘萝卜烧肉，萝卜是素，刮油水，五花肉是荤，加上灵魂猪油这样一润滑，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，好吃到听了头！临近过年时，家里会炸各种美味，煎带鱼、炸藕夹、辣椒盒子、茄盒、小丸子，少不了还有萝卜丸子。萝卜擦成丝儿，放盐、去水、攥干、剁细，加调料，拌匀，再放入白面，团成丸子，入油锅炸，一锅金丝丸子出炉，比肉丸子还要好吃！


当然，给予潍县萝卜最大的尊敬，还是当水果一样生吃，抑或擦成丝儿，拌着吃，清清爽爽，咯吱作响，是不可多得开胃凉菜。

北方天寒，景色萧索，冬日少菜蔬，在冬暖节能式大棚技术出现前，萝卜，跟明白菜一样，是度荒年的重要物产。早些年，山东的乡村，人们会在萝卜丰收之时，地里挖一米左右深的半开放式小土坑，把萝卜整齐排列到其中，一层萝卜一层覆土，最好覆盖以稻草编织的稿秸，可随吃随取。一场漫天大雪过后，冻得通红的双手，掀开稿秸，里头的萝卜齐备无损，没有冻伤，可以作为款待宾客的“富贵物”。试想啊，小火煤炉子、热气腾腾的暖锅、一盘青青脆脆的水果萝卜，晚来天欲雪，喝个三两杯，岂不是人间好时节？

难免想起当年帝京的“洞子货”黄瓜，又脆又爽，价格可高达几十两银子，《京都竹枝词》记载道：“黄瓜初见比人参，小小如簪值数金，微物不能增寿命，万钱一食亦何心？”如果当年物流发达，“萝卜之王”潍县萝卜北上，那我相信可一下子把一条几十两银子身价的黄瓜给打下来。






2


在福建旅行时，当地美食达人洪老师告诉我，在福建山区，人们会将胡萝卜切丁参加佐料腌制下，给点猪肉、放点猪油入砂锅，蒸成萝卜饭。当然，也可以切成丁腌制起来，做成下饭的小咸菜，干香爽脆，特别迷人。

在闽南，我吃过一次萝卜饭，却跟洪老师告诉我的不一样。一个雨天，地点在厦门湖滨路宝贵餐厅，萝卜切成小块，跟饭一起蒸熟，晶莹剔透，入口软烂，参加了大量的金钩和干贝，给了不少猪油，别说有多鲜了。可是，萝卜饭这东西，最初版本哪里有金钩与干贝？是穷苦人吃的玩意，有点猪油就不错了，弄一碗猪油拌饭，都可以管大半天饱肚子。


十月份国庆节去长沙，片哥兴致大发，一清早起来，推开门是稻香浪浪，在细谭的小院菜地中，揪了几根小葱，两只土鸡蛋，挖一勺子剁椒，多给点猪油，随便一弄就是豪华版的蛋炒饭。


我想现代人是很少吃单纯的油盐饭、萝卜饭，如果吃也要加金钩、香肠、鸡蛋、干贝、鱿鱼等，来过一把“忆苦思甜”的瘾。


全国各地最不缺的东西，大概就是萝卜，但能够把萝卜做到餐桌上闪亮无敌的还是广东人。花园道铭悦会的一小碟粤式点心萝卜糕，至今犹念，看似平平无奇，却是非常绵密，入口即化，非常神奇。


无独有偶，不仅中国人喜欢萝卜，在日本传统料理中，还会有各色盐渍食物，其中一道就是盐渍萝卜，乃行军打仗和度荒年的下饭物。据说，日本著名的军事家武田信玄的甲州军团靠的就是腌萝卜配乌冬面（比刀削面还要厚）以及野战味噌，一度战胜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长的联军，所向披靡。这也没办法，虽说武田家战斗力很强，但所管辖的地区实在是太穷了，只好拿这充饥！那个年代，日本人又很少吃肉，也难怪欧洲来的传教士嘲笑，他们是“一群猴子骑着狗在打架”，实在太瘦小了。






3


前两年，杨元银带我去他的故乡黄陂，“我们家乡有一种好吃的萝卜，脉地湾萝卜，大明嘉靖时间的贡品……”看他一脸神秘的表情，我晓得他又找寻到了本地优选好物。我们在他的元银甲青岛路店汇合，驱车前往黄陂，下宽敞无比的黄陂大道，进入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——似乎还是县道还是乡道来着，反正在我这个习惯了家乡高速第一的山东人看来，这路实在是太窄太难走了！


我们在羊肠小道上颠簸，经过乡村土路、小水库、农舍，经过阳光撒过的乱丛灌木，听到有鸟儿在小土丘上的树丛吟唱，枯黄的芦苇荡保留着最后一丝挣扎，来到一个叫做“脉地湾”的村落，一切豁然开朗，沥青道路伸向远方，一边是干净的住人屋舍和无人空洞的老房子，一边是丘陵下来的小河流。

这里有一片片萝卜田，就是著名的脉地湾萝卜。脉地湾萝卜个头不大，萝卜缨子也较短，有点儿梁山好汉“矮脚虎”王英的味儿，短粗个头，胖乎乎的很可爱。好吃的秘诀在于这儿的生长环境，背靠丘陵，有小河静静流过，为沙土质。


拔完萝卜，在村民家中，杨元银下灶为大家做了一道五花肉烧萝卜的土菜。农村土灶，大生铁锅，烧乡村柴禾，萝卜连挖几大勺猪油，时而猛火快攻，时而减缓攻势，张弛有度，这样出锅的萝卜，油光水滑，像上了一层包浆，能不好吃吗？

远离家乡数载，馋家乡之味，只能通过网络购买来实现。封城之时，我困在武汉，线上线下找寻食物，曾经网上买过唐山沙窝萝卜，但疫情耽搁了配送，等到收到已经是武汉解封，路上走了六七十天的萝卜，不仅长了长长的根须，还冒了青青的芽儿。北方到南国的快递，这是人生中最长的一次。


在这个寒冬凛冽，春日快来来临的年代里，我经常在少人的东湖绿道骑行，遇到三三两两摆摊的菜农，卖的无非是萝卜白菜莴苣卷心菜青蒜，我也会顺便买一点。萝卜白菜，各有所爱。我们依靠这热气腾腾的美食，才有活着的动力。




4


提起萝卜趣事，大概都抵不上90年代初的老剧《编辑部的故事》里的那道名菜“水淹七军”。在京郊萝卜丰收的时节，编辑部要出“每周一菜”，索性定了萝卜菜。当李冬宝（葛优饰）、戈玲（吕丽萍饰）和余德利（侯耀华饰）找到号称给冈村宁次做厨师的老爷子死磨硬泡，求方子不成，转而连哄带骗从他孙女（这丫头长得真俊）处得来配方。


这秘方是白萝卜丝、胡萝卜丝、茴香丝、芹菜丝、韭菜、葱、姜等等，一起撒入锅中煮个把小时（当时看到这秘方笑死），弄巧成拙，这是一“水淹七菌”的秘方，治痱子湿疹，初试此物的编辑部人士基本上每个人都捂着肚子进了一轮厕所。当老爷子现身说法，这“水淹七军”需要用鸡鸭猪马牛羊犬汆萝卜汤，大抵是参照“开水白菜”杜撰的“名菜”，乃再标准不过的富贵菜。


有趣的是，等我看完优酷上的《编辑部的故事》“萝卜菜”这一集，网络搜索网友反馈被删减了很多，原来最初版本方面，李冬宝还连夜想出过各种萝卜烧肉的菜肴，并非余德利径直提出找侍候冈村宁次的高人“萝卜王”……


至于删减的理由，有人猜测是“拒绝铺张浪费”。主张节俭，这当然是好事，但过度节俭还是有点问题。中国历史上，就有两位以节俭著称的名流。一位是嘉靖时期的海瑞，平时连肉都舍不得吃，直到母亲生日，为给妈妈改善生存，市集上买来二斤肉，此消息立马传遍淳安县。胡宗宪得知后仍不住跟人分享，“昨闻海令为母寿，市肉二斤矣”。另一位就是，“天朝瓦解”的那位“衣非三浣不易”的道光爷，其人衣着俭朴，还喜穿补丁的衣服，引领了一场“缝缝补补”的“生存秀”，奈何被英人叩开了关闭百年的厚实大门……


从此，“闭关锁国”的时代，俱往矣！（作者：舒怀）#冬日生存打卡季#

免责声明：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，请联系光谷社区站长，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，谢谢合作！